第95章
在警局转了一圈之后,四人并没有回招待所，而是去附近的国营饭店买了点饭菜吃。
为了显得他们不阔绰，肖倩倩根本不点肉菜,就要了两菜一汤,汤里估计有一个鸡蛋，勉强算是有点荤味,然后每人只有一碗饭，吃完之后，谁也没觉得饱。
萧鑫这个饭量最大的,出了饭店,忍不住揉肚皮，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晚上再加餐。”肖倩倩小声跟他说,“还剩了不少饼干,回去给你吃。这几天先忍忍,等真的签下订单了,我们才有理由庆祝、让大家都吃饱。”
不然的话，他们在外面大吃大喝，就跟肖倩倩之前说的“可怜”状态不相符。
“嗯,好。”萧鑫温和地应答。
其实在遇到肖倩倩之前，在拥有那个农贸市场之前，他跟爸爸住一起时,也少有吃饱的时候。
只是在肖家过了这么久,他基本上没再饿过肚子了,往常去威省其他地方出差,肖倩倩也不会节省，宁肯多花粮票都会让他吃饱。
这还是头一回要半饿着肚子干活。
“回家之后，可得让妈多做点好菜,我要天天吃肉。”萧鑫难得像撒娇一样，这么提出要求。
“行啊，只要顺利拿下出口订单，回去肯定会有奖励的，到时候就给你买鱼买肉吃。要把家里下蛋的鸡给宰了也行。”肖倩倩顾虑着有外人，只找补说了合适的理由，表示想吃肉可以，但这是办成大事之后才能有的好待遇，而且她把“天天吃”给略过了。
另一个至今没有姓名的技术员羡慕极了，“唉，说起来，我今年虽然没有涨工资，可是出差多了，拿的补贴也多，还有厂里平时发的其他福利。我大多省下来，全往家里带，我老婆也没舍得多给我吃肉。”
“这次回去，怎么说也得割一斤猪肉，吃个爽快！”
赵然白他一眼，“先保证你能抢购到肉再说吧。我老婆坐月子，家里想买肉，都是我妈还有她妈轮流赶早去排队，天没亮就得过去，都这样了，还不一定买的着呢。”
说到这个话题，肖倩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赵然，你家要不要猪蹄？我爸不是收了几个徒弟嘛，其中一个的乡下老家的亲戚，本身就养了猪，结果还好运地打到了野猪。他们想偷偷把这野猪肉处理掉，你家如果要猪蹄或者猪肉，我让他给你留着。”
现在只有他们四个人在，都是知根知底的，肖倩倩才说出这件事。不然的话，人家偷偷藏了一只野猪，被曝光后，会被他们公社的人指责，最后那猪肉肯定会让全公社的人来分。
“但我们不是还要在这边留一段时间吗？他们等得及？”赵然很是动心，但想着现在天气热，猪肉也存不住啊。
“那野猪没死呢，”肖倩倩解释道，“他家本就养了猪，所以把半大的野猪绑起来，藏在猪圈里，平时照常喂食。打算等这猪养不活了，或者找到安全的出手路子，才把猪带到树林里给杀了。”
“我能也买几斤吗？”另一个技术员赶紧问，“我们平时排队买的肉，很少有新鲜的好肉。他们不拿冻鱼肉来敷衍我们就不错了。”
“乡下的卖猪肉，应该是不要肉票，只要钱对吧？”
“是不要肉票，不过可能会要一些点心票之类的。但也不用担心他们狮子大开口，他们本来就急着想出手，只是一整只猪，即使个头不大，宰了之后也大概有将近百多斤，不好零卖，你想买的话，一口气要多一点，人家才乐意。”
这可是猪肉，又不是其他的粮食。肉腥味不容易掩盖，一旦杀猪，就必须要立刻卖掉，不然那家人在村里藏不住。
“那我想把四只猪蹄都买下来……我妈一直想给欢欢炖猪蹄黄豆汤，但总是买不到猪蹄。”赵然一下子就想把四只猪蹄给占了。
肖倩倩无奈提醒他，“人家猪蹄是至少要带着半只腿肉一起卖的，一只就有五斤以上。你全买回去，怎么保存？这么热的天，就算隔着搪瓷盆放水缸里，也放不了几天，最后全臭了。”
“欢欢现在又不能吃咸肉，没法用盐腌。”
“啊？”赵然苦恼地想了一会，“那我买两只前腿？猪蹄给欢欢炖汤，其他的家里人吃，再多的可以腌了，待客的时候用。”
“我就不要猪腿肉了，家里人缺油水，我想买五花肉，要是价格合适，我买五六斤吧。”另一个技术员也敲定了自己看好的部位，不要肉票的话，凭他这个三级技术员的工资，还是能买得起几斤肉的。
“我家估计会买一整条猪后腿，再加上我爸那几个徒弟、还有他们关系好的朋友家里分一分，差不多就分完了。”
肖倩倩说着，就找到一家有电话的店，给爸爸厂里打了电话，让他跟徒弟们说好，把猪留到他们回去再杀。
打过电话之后，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了会，这才慢悠悠往当地的市政府走去。大约下午两点多，就找到了出口管理处的办公室。
跟这些人打交道，依然是肖倩倩作为主力出马。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这边办事的工作人员，并不想给外地的工厂提供什么便利，但肖倩倩一说他们现在就跟那些外国人住一家招待所，而且玩具车已经获得了外国人们的喜爱，接下来肯定会跟他们多加接触，以商定出口事宜之后，人家黑了脸，匆忙把当地警局开的证明给看了一遍，就把肖倩倩带去见领导了。
这一招大概叫先斩后奏吧。
未免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人，跟那些不知底细的外国人搅和在一起之后，给他们建市带来麻烦，这出口管理处的领导，只得把秘书喊来，细细地把各项规定跟肖倩倩讲清楚，然后把他们的样品留了一套，放在这边备份登记，还派了个翻译给他们，这才放肖倩倩四人离开。
赵然打量了一下这个三十多岁的翻译，有点想吹口哨。
好家伙，白嫖一个干事的！
感觉自己学会了！只是在脑海里大致想象了一下自己这么做，估计并不能达到肖倩倩这样的好结果，他又觉得自己还是当个跟班吧，有些事情，学会等于学废，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们四个人过来，五个人离开。
估计建市的人，是真的害怕他们搞出什么事来，这个翻译，明面上会帮助他们跟外国人沟通，实际上，还会起到监视他们的作用吧。
肖倩倩无所谓被监视，白捡到一个做翻译的劳动力，他们不仅可以省心地直接在招待所跟外国人进行初谈判，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抓住这个翻译当老师，强行跟他学习外语，为以后他们表现出的外语水平，做个前期铺垫。
“阿嚏！”面相很老实的中年翻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略有些不安地说，“那个，我事先讲清楚，我只会在上班时间跟你们呆在一起，到了下班的点，我就要回家的啊。”
仿佛生怕自己被多撸一根羊毛似的。
肖倩倩在心里“啧”了一声，然后摆出纯良无辜又不解的表情，说：“啊？可是好多外国人不喜欢这边的气候，白天几乎不出门，只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出来活动吧？你要是到晚上就下班，我们怎么办呀？”
翻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们可以主动约他们在白天谈事情啊，我家离招待所有点远，要是在你们那呆到太晚，我回家就不安全了。”
“要不然，你也住在招待所里吧，跟我同事住一间房。”肖倩倩提议道。
可招待所那个床，挤两个人睡还无所谓，三个大男人睡一起，实在是不舒服。尤其这边的气候，又热又潮湿……
这个翻译出口就要拒绝。
可肖倩倩早就给赵然、还有另一个技术员使了眼色，他们俩一左一右，勾住这个翻译的肩膀，“刚好，我们也想学一学外语，你抽空教我们一些常用的外国话吧，作为感谢，我们回去之前，请你吃饭啊。”
“不……”
翻译的表情很是苦逼，他只想当个按时上下班的社畜而已，为什么领导要把他派出来陪这些外地人？他除了会本本分分做翻译之外，根本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之前在部门里也总是受其他人欺负，现在被赵然跟另一个年轻人压着，他作为年纪大的，竟然一点都不敢反抗。
他只能弱弱地说：“我家孩子还小，我想早点回去陪陪他。”
“你老婆呢？”赵然下意识问。
“我老婆难产，没了。我妈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实在是有些吃力。”
这个翻译露出一丝苦笑。
几人没想到这个翻译家里是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尴尬。
肖倩倩开口解围，“对不起啊，我们不知道这种事。您要是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们也不强求你在招待所这边多留。”
只是，她忍不住提醒这个老实人，“可你的领导把你派出来，也不是单纯想让你帮我们做翻译的吧。”
“啊？”老实翻译懵了，“我只会翻译啊，别的事情不会做。”
也就是福省这种沿海城市，需要比较多精通外语的人才，不然的话，以这个男人的内向性格跟低情商，估计早就没法在职场混下去了。
能在出口管理处工作，他外语水平应当是比较高的，不过，他可能是书呆子那种类型？
“唉，我们四个都是从外地来的，即使有厂里开的介绍信，你领导对我们也不怎么放心吧。派你过来，刚好可以起到一点监视的作用。”肖倩倩只得直白地把这话点出来，“你如果连领导这点意思都猜不出，很难在部门混出头的。”
这个翻译先是愣住，然后只能苦笑。
“我本来就混的不好。如果不是我做翻译的水平最好，其他人早就把我挤出去了。”
听他这么说，肖倩倩眼珠子一转，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小声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去其他地方工作？”
“啊？”
“我只会做翻译，别的活做不好也做不来了，除了福省，我去别的地方还能找到工作吗？”
“能啊，比方说，有的工厂需要跟外国长期合作，有稳定的出口生意，那肯定需要一个精通外语的人才，来跟这些外国人保持沟通，对不对？”
“如果你的能力如同你说的那么优秀，那只要你去了内地这种工厂，就是谁也替代不了的高端人才啊。”
肖倩倩这话说的，人家差点就动心了。
可惜人家还有家在这边呢。
“那不行，我妈年纪不小了，三个孩子，最大的不到十岁，最小的才三岁，他们全靠我在出口管理处的高工资生活，去了内地，我哪里能养得起这个家。”
“内地开的工资，也不一定比这边低嘛。”肖倩倩继续游说。
这下子，翻译不说话了，他还是不想改变现状。不过，肖倩倩的话语，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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