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威斯勒家族显然已经知道幕后真凶了。”周先生没有明说,只是幽幽补充了一条消息:“刚刚才知道森宇的特博跟小公爵是堂兄弟,不过小公爵父亲,也就是刚刚殒命的威斯勒公爵是长子,继承家族一切,但特博父亲是次子,并无完整继承权。”
欧洲贵族那边很早以前就流行嫡长子继承制,哪怕在现在也有很多家族奉行这个规矩,甚至将家族宗旨临驾于继承法之上,奉行绝不将家族财富分割缩小,因为那样会降低家族规模跟地位。
其实中国古代也差不多,只不过略宽松些,其他儿子多少也能分到一些财富,只是家族荣誉跟爵位这些归属嫡长子什么的,家族宗长权力必须归于正统,财富反而是次要的。
威斯勒显然很传统,可再传统,只要长子一家全挂,次子也可以顺序继承吧?
老大挂了,老二不就变成新老大了?
这也不违背家族继承铁则哦。
陈权顿时阴谋感上线:“啊,就是刚刚机场看到的那位?这哥们瞧着不是什么好人啊,难道是他?毕竟如果公爵父子没了,他不就能继承威斯勒家族...”
詹箬皱眉,淡淡一句:“他不是这种人。”
这话很突兀,惹得陈权两人齐齐看来,但他们都想到了詹箬旗下的荒野跟森宇也算是一个利益圈子里,倒也没多想。
还是周先生否认了这种说法,“不不不,这位特博先生是绝对没有继承权的,因为他的父亲当年选择了放弃家族姓氏,自愿除族,并带着他的妻儿移民到了德国,也就等于放弃继承权,哪怕他的哥哥一家去世,整个威斯勒家族的人轮遍了,也不会轮到特博,无论继承法还是威斯勒的家族继承模式都不利于他。”
啊,那特博就不是既得利益者,可他又确实出现在雪城,还带着那么多人。
“他是被威斯勒家族或者小公爵特地邀请来帮忙的?可见他值得信任,而且...”陈权现在顿悟了——特地邀请明明跟家族闹翻除族的叔叔一脉来帮忙,这不符合威斯勒家族传统且保守的风格,除非小公爵或者维护小公爵的一方确定了这次暗杀是他们家族内部的问题,无法内部轻易解决,必须找一个强有力又信得过的外援,但对方又无法贪图分割家族利益...没有比特博更合适的了。
而既然确定了动手的人是谁,威斯勒家族的力量就有了行使的方向,自然安全性也更高,反而让同在一个医院的人受益。
这是周先生的判断,跟詹箬预判的基本一致,而这也在他们跟在特博一方到达医院后得到了验证。
只见里里外外完全被当地警军力量包围,别说杀手,就是苍蝇也进不去。
詹箬他们都经过了严格的搜身检查才能进去。
暂时不知道那位小公爵情况如何,反正这种规格的资本继承暗杀局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没看周先生都低调了许多。
詹箬是为叶诺而来的,自然前往叶诺的病房,但中途接到了某个老头子的电话。
柏元戍:“跟着周小子过去了?那么麻烦的地方你也去,可真够虎的。”
老爷子阴阳怪气的,显然觉得她在给自找麻烦。
詹箬:“看起来安全的地方也不见得多安全,只要是别人的目标,就是躺在上帝身边,没准也会被上帝掐死吧。”
这话说的...老爷子想到了惨死坠机中的独子一家,一时沉默,后轻哼了下,说:“我倒是可以确定你真如元祁说的那样,是个能打能杀的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拥有超强战力的君子就不一定了。
——————
詹箬挂掉了电话,发现前面病房门开着,她正要进病房,却发现房内已经有人了。
看到眼前一幕,她愣了下,幽幽一句:“打扰了?”
屋内,叶诺正一脸生无可恋看着红着脸且拄着拐杖的周小公子。
这位周小公子正在不知死活壁咚虚弱的叶医生。
本来叶诺一点都不生气,真的,毕竟这个姿势也只是因为对方脚残站不住,但他非要顺势搞壁咚气氛。
跟越级碰瓷也差不多了。
她只是如同蹲在沙滩边上看着一条傻逼河豚反复蹦跶身体...说实话,她觉得这娃有毒,她好想给他撒点盐巴,让他知道什么叫社会的咸度。
可为什么偏偏被詹箬瞧见。
她的一世英名。
————
看到詹箬,周子洋不认识她,只是尚知道打铁需趁热,所以鼓足勇气脑子一热对叶诺说:“叶医生,我跟你讲,你看不上周耀是正常的,他年纪又大又油腻,前段时间我还发现他掉头发特别快,但我跟他不一样,我年轻有活力,而且论有钱,他的资产其实都是我的,你看,这样一来我是不是比他好多了!”
叶诺:“...”
咸鱼跟咸鱼干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且那可是你爹!
叶诺:“说完了?”
“还没,我可以多说点。”
“滚出去。”
“好吧。”
周子洋神经粗到毫无羞耻感,笨拙拄着拐杖出去了,但经过詹箬身边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了些。
麻油,这女的哪来的,气场真恐怖,看起来让人怕怕的,而且一个眼神过来,总给他一种莫名熟悉又菊花一紧的被驾驭感。
不过他一出门就瞧见了带着保镖到处找他的大伯以及亲爹。
两个血肉至亲表情相当复杂。
尤其是他的爹地。
爹地,你为何如此看我?是不是后悔生我啊,告诉你,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你想要追求的媳妇正在被我攻略中,嘿嘿嘿。
——————
周家兄弟带着比叶诺更生无可恋的情绪让保镖抬着周子洋走了。
病房门一关,叶诺也是好涵养,只默默用刚端起且中途被壁咚的茶壶接水,“让詹小姐见笑了。”
“不会,一般情况我不会笑。”
“...”
这人咋这么损。
叶诺谈起,在詹箬坐下后,对詹箬说道:“医院刚被查过,一些非法的监控器械都被搜走了。”
意思就是某些特权部门想要借机刺探些什么,在这里也不能够了。
她们可以敞开说。
詹箬当然知道,因为一进来她就观察过了。
“俱乐部的资料,是我做的。”
不等叶诺斟酌着语言预备询问,詹箬自己先开口了。
之所以承认,是因为她的嫌疑本就是最大的,与其让叶诺这样的人一直怀疑揣测,还不如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叶诺得到确认,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毕竟这也在她料想内,可是...
“为什么?你怎么...”
“你们这边出事,消息并不能百分百封闭。有点抱歉,早前被叶医生你救过后,我曾调查过你,所以得知消息后,我很意外,你枪法竟然这么好,真练过?”
本来从疑问变成被反问的叶诺:“...”
说实话,我自己都很惊讶。
她长长叹一口气,其实也谈不上绝对信任詹箬,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被对方算计的价值。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临危时激发出来的天赋?而詹小姐你是因为了解过我的资料,知道我没相关经历,就特地为我伪造了资料?”
“很惊讶?”
“是,简直匪夷所思,并且受宠若惊。”
“那你多想了,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难——至少对我朋友而言是这样的。”
“...”
叶诺缄默了下,歉意一笑,把忘记了的茶包放进茶壶里,随口问:“詹小姐觉得奎恩那边怎么样了?还有詹姆斯跟凯恩他们...”
她问得很自然。
詹箬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奎恩是那位小公爵,但詹姆斯跟凯恩是谁?”
叶诺试探失败,反而暴露了自己已经怀疑詹箬跟自己体内突然出现的人格有关。
但她没有承认这种匪夷所思的猜想,只掩了下眉,说道:“是那位小公爵的两个保镖,跟我们一路逃生出来的,也算是有些交情,是以有些难过。”
詹箬不置可否,也没接话,只从容喝茶。
——————
最为这两个保镖而难过的人自然不会是叶诺,而是奎恩。
此刻的他已经从急救室出来,清醒后,看着房中站在自己跟前的堂哥以及几位他的父亲最为信任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家族长老。
他身上满是伤口,腹部还有枪伤,便是俊美秀丽的脸颊也有血痕,他看了看他们,从他们的神情以及记忆里那位警长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联想到了什么。
“告诉我吧。”
“还有什么比我现在猜想的结果更糟的吗?”
他都这么说了,还是特博这个冷酷的堂哥淡淡一句:“那么,就如同你猜想的那样,从雪崩开始到现在,他们成功了一半。”
“你的父母都已逝去。”
而且死亡方式十分干脆又残忍。
最畏惧的猜想得到确认,奎恩眼底猩红弥漫上来,胸口剧烈上下伏,拳头紧握,逼出的血水让绑带染红。
但饶是他这般痛苦,特博也继续平静说出下面的话。
“奎恩,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而且必须成为新的威斯勒家主。”
“克制你从前的仁慈跟善良,至少面对现在的敌人,你不需要这些。”
特博开了头,几个长老闻言都站了起来,最后整齐脱帽,低头弯腰。
这是对逝去的老公爵致敬,也是对新公爵的期盼。
虽然很冷酷,但这就是权力的交接前兆。
等特博等人离开病房,屋中只剩下奎恩一个人后,屋内传出痛苦的哭声。
他知道动手的人是谁,因为在前段时间,他的父亲已然察觉到家族内部产生了巨大的阴影,危机感如影随形,本来为了确保继承人的安全,他的身份对外从未公开,外人只知威斯勒有一个继承人,却不知是谁。也因此,他在外出行也从来不挂威斯勒的头衔,只有两个从小看顾他的保镖以各种形式陪伴左右。
他曾记得自己父亲握着他的肩膀对他说。
“奎恩,记得你现在为这个家族而失去的,等你长大,你会明白——将来你会失去更多。”
“因为这就是你得到它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从未想过这个代价如此之大。
从雪崩到连累死去的人,到两个哥哥般的同伴惨死,再到现在...他蜷缩在床榻上,从痛哭到压抑,最后隐忍无声。
从现在开始,蝶蛹终将在痛苦的过程中破茧。
那个善良,温和,体贴并且偶尔含笑望骄阳的少年已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