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是一个让她厌恶到极致, 若要杀,第一个就想起来要杀掉的人。
尤记得当时她说过的话,其实有很多关键信息。
下雨天, 敲门户,祈求帮助,后面提刀的人,自保, 沉默...
萧译忽然意识过来:詹箬说的不是别人, 恰恰是她自己的遭遇, 而这个遭遇也很可能造就了她在社交方面的障碍。
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曾去祈求过别人的帮助,但得到的是所有人的冷漠, 她并没有因此愤恨,否则语气不会那么悲凉, 因为她早已知晓这就是人性。
你不能怪别人懦弱,只因自保是每个生物的本能。
恰恰是因为太懂,所以伤情, 早早放弃了社交的虚伪跟无谓, 宁可选择闭塞也不愿意对他人敞开心扉。
这么深的阴影, 应该是年少的时候...加上洛瑟在医院以及多年生活中对他人保持距离的行为,两人的社交习惯几乎一模一样, 很可能这是俩姐妹共同的心理阴影。
那很可能跟她们在老家的遭遇有关,那么这个让詹箬无比憎恶的人也约莫来自老家。
萧译顿悟的时候, 几乎想第一时间飞到詹箬俩姐妹的老家去查个虚实。
不过韩珖还不知道自己大哥走神了, 倒是因为有点醉而提起自己的私事。
“前段时间我去质问过我爸妈,哥你知道我爸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你选择了警察这条路, 就该想到将来你总有在外任务且信息隔绝的时候,一样顾全不了她。”
“难道那些罪犯那些坏人还会对她手下留情?”
韩珖弯下腰,把酒一口喝光,低下头。
海市意气风发的刑警大队长此刻宛若苍老了许多。
“我爸,他是用一把刀斩了我两条手臂。”
“厉害。”
韩珖微笑,但个中痛苦只有他自己明白。
萧译冷笑,“谁家孩子会把父母跟罪犯等同看待?你爸倒是会自我代入。”
算什么爸妈!
“可能不是所有父母都有幸得到省心的孩子,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得到宽容的父母。”
韩珖最羡慕的就是当年警校f4里面其他三人的父母,总是开明宽容,对孩子的警察工作给予认可跟支持,哪怕偶尔反对,也是出于对他们安全的忧虑,而不是否认警擦这个工作。
然而他的父母...出于利益而已。
“算了,不说了,谁家能十全十美?我家那两位,以后就交给我姐去应付了,恶人还得恶人磨。”
想起韩珖她姐那彪悍作风,萧译笑了。
这话没错。
韩珖他爹妈敢对韩珖下黑手,只是因为韩珖为人正派,再怨憎父母也没法同等反击,再冷漠还得承担为人子的责任。
但他姐的思维是:你是我爹妈还扎我一刀,可比别人扎我还痛,那我不得还两刀?
所以他姐当年被算计跟男朋友分手,还差点被迫跟一个垃圾花花公子联姻,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在国外白手起家,后来风光回归,然后抢韩家生意了,并且疯狂打压。
看不起我,觉得养大我只能用来联姻给你们生意开辟路子?
呵!
现在韩家夫妻一在外面被人夸儿子警界精英,大女儿商业鬼才,内心就呕得一匹。
儿子冷暴力,有时候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应付。
女儿真残暴,要把他们的吃饭家伙都给一口气端了。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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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得还算省心,直到詹箬接到一个电话。
有人要买她在沈氏的股票。
餐桌上人多,谈笑声重,詹箬起身到了花园边上说,“不必这么神秘,又不是大买卖,你这么遮遮掩掩,我都怀疑你的顶头上司就在你身边。”
“我说的是苍穹的掌门人徐景钏。”
那边的人一下子噤声了,看向边上正在浇花的boss,后者也愣了下。
见鬼了,她怎么知道!
离开韩家又见过叶青后,萧译跟众人告别回首都,其实他没走,而是私自开始前往洛瑟俩姐妹的老家。
这一次,他一定要查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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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清幽,徐景钏泡着茶,待詹箬到了后,并未太惊讶,只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看来他是调查清楚了这些股份拥有者的身份是詹箬才出手的。
“有时候真的羡慕沈莫林,四个孩子,小的还不知道,最大的那个是废球,但起码两个是成才的,尤其是你,一个顶十个,我要是沈莫林,做梦都能笑醒。”
徐景钏曾用沈凌霜嘲讽过沈莫林,如今另一个女儿,是另一种嘲讽?
詹箬也没在意他是真羡慕还是嘲讽,反正她用指腹推开了茶杯,说:“如果你是他,会死得比他早。”
咦?难道我还不如那沈莫林?
徐景钏还真不信,却见詹箬不紧不慢说:“在这世上,从来都是本质无耻狠毒却让人不知其无耻狠毒的人活得更长久。”
这话...其实很有道理。
“年纪轻轻,懂得这么多,不怕早衰吗?”徐景钏见她不爱喝茶,就换了杯水给她,也算服务周到,没有把她当小辈糊弄,也没端着架子。
但他无疑在扯来扯去拖延时间,好判断詹箬的深浅。
可惜最近詹箬太忙,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人打机锋,何况她很清楚,跟这些商场老油条相比,就算她有沈樾的金融知识打底,也只是一个底,火候差太多了,她在这方面本就没有什么天赋。
所以...快刀斩乱麻。
“我知道你想收购沈氏。”
徐景钏很沉稳,他的样貌不比沈莫林出色,略粗狂一些,但后者擅伪装,他却是内敛,“显而易见,所以才找你收购股份。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手头有这么多钱...”
他还是在试探,因为不认为詹箬短时间内能拿出五百多万。
是的,只有五百多万。
“很多?对徐总来说应该是九牛一毛吧,说实话我很意外你会让人联系我。”
“如果不是闲着无聊干无谓的事,那是在试探我背后有没有人,比如苏家?”
喝茶的动作僵了下,徐景钏微笑:“苏家的口碑我还是知道的,除了韩珖的那对父母,其余的都看不上这身外之物,也不缺。”
好好的干部家庭,犯不着摊这浑水。
“可你怕我这么一个女人,勾着苏缙机犯糊涂。”
“...”
这小姑娘对自己也挺刻薄的。
徐景钏目光一闪,不露声色道:“你这可就误会了,我又不是那沈莫林,错把鱼目当珍珠,在我看来,小姑娘你是真优秀。”
“我是真的有心买你手头那些股份。”
詹箬:“价位。”
她太直接了,直接到让徐景钏没法再怀疑她背后有苏家的手段。
“你真愿意卖?”
詹箬反问:“如果不愿意,那只能说明你钱给得不够。”
你这话我没法接。
徐景钏沉思内敛,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价位。
这是他的态度,而詹箬的态度是在后面加了两个字,一个x,一个2。
徐景钏不恼,反问:“你这是打劫?其实我可以不买。”
詹箬:“哦。”
然后她就起身走了,走了。
徐景钏:“...”
这怕是个神经病。
不一会,苍穹的经理跑了进来,打量了下詹箬离开的背影,好奇问徐景钏,“老板,其实她手里股份确实很少,要说试探她背后有没有苏家查收,也不一定要买她股份。”
“她手里的股份当然无关紧要,要确定苏家这样的警方背景不插手,通过其他渠道也可以。”
徐景钏看着外面打车离开的詹箬,神色不定。
“我只是莫林夫妻最近出的事情跟她有没有关系。”
沈家夫妻背后水深,不然论商业手段,他老早赢了,就是因为投鼠忌器,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如果有关系,说明她背后有一个更深不可测的人在操盘。
而这个人如果恰恰也盯上了沈氏,那他收购的难度就会无限加大,最终导致巨大的损失,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现在有结果了?”经理问。
“没有,得看她是不是真的会卖这五百多万的股票。”
经理得知詹箬的开价后错愕了,难道老总还真打算买?
可这不划算啊,收购一个沈氏就这么赚吗?
虽说现在是趁火打劫,可沈家夫妻的罪名太大了,沈氏的口碑都没了,股价都快跌到红线了,自家老总就这么笃定能把它盘活了,而不是被拖进泥沼?
话说这类抄底的人很多都成了最后的冤大头,也等于另一类韭菜。
最好的方法就让沈氏自己废掉,苍穹趁机吞并市场份额,再打压其他小公司,最终一家独大,这样子的发育方式就最稳妥的。
收购沈氏好像是急招,有风险。
但经理也知道徐景钏不会说出原因,因为这很可能关乎到公司核心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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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詹箬整理了下桌子上的许多资料,其中多是包括苍穹,沈氏跟善林三家公司,但也有另一家公司的。
这一家公司很大,资料特别多,把这些资料处理好后,詹箬才按了下眉心,这徐景钏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一开始她就笃定徐景钏收购善林一定有更大的商业布局,因为苍穹的体量不足以驾驭善林这个规模的研发体系,他需要更大的市场份额。
沈氏必然是他的目标。
只是沈氏的经营并无太大问题,哪怕苍穹吞并了善林,优胜于沈氏,但未来才能吃到盈利,眼前的利好局势并不能达成真正的优势,至少不足以让他击溃沈氏并一口吞下。
詹箬给他送了及时雨,别看沈氏现在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但骆驼架子摆在那,上□□系都是齐全的,这就好比已经做好的蛋糕摆在那,只是做蛋糕的人被抓了,那这个蛋糕能吃吗?
能吃,味道还很好,而且更便宜。
只是...
徐景钏必然得把握住千载难逢的时机,只是他担心蛋糕里面即便没毒,也有另一个有毒的人跟他抢蛋糕。
当詹箬察觉到徐景钏久久不出手后,就意识到这人在忧虑什么。
不是苏家,而是她背后可能存在的、搞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