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涅醒来发现自己被绑的结结实实,自己的家人都在旁边闭眼祈祷,祈祷的对象很让人意外——正前方供奉桌上摆着一把刀,一把破刀,没有鞘,满是铁锈,刀柄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暗红色的布条,刀尖插进一个朴素的木盒。
本想用力崩断身上的绳子,脑子里出现刚刚自己的告诫,于是尤涅没有选择做出这个‘奇怪的举动’,而是好奇的看着艾尔玛开口问道:“妈妈,咋啦,干啥绑着我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三人回头看到尤涅,艾尔玛双眼红肿,抿了抿嘴,面色忧伤,重重的看了一眼尤涅后温柔说道:“妈妈知道你现在是尤涅,等会妈妈给你道歉,但是现在尤涅乖,不要乱动好吗?”
说完,艾尔玛又换了一副神色。
“我知道您听得到我的话,请您退出我儿子的身体,还一个完整的尤涅给我。”
“啊?啥啊?”
尤涅歪头疑惑。
“妈妈你是在跟德文说话吗?”
知道家里人已经彻底发现德文的情况后,尤涅也没有再隐瞒。
“德文?”
艾尔玛默念了一遍,深呼吸一口,对着汉特点了点头,只见汉特取出一枚纹章,用它划破了自己的手,接着在空中虚画起来。
血液凝而不散,在空中出现一个简易的小门,汉特将纹章按了上去,嘴里念叨着尤涅很熟悉的音节。
随后空中的小门打开,汉特伸出手往前方,整个右手完全消失,好似被面前的空气给吞食掉了,不一会儿,汉特的手慢慢退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神态庄严肃穆,不多时,手上多了一把鞘,刀鞘,鞘身充满裂纹。
双手供奉着鞘交给艾尔玛。
“这是‘菲尔列斯’能主动,安全使用的最后一把鞘了,剩下的一把是……”
“‘菲尼克斯’没有妥协。”
艾尔玛说话有些颤抖,但不容反驳,在此刻,她是十三氏族‘菲尼克斯’的主事人,是决定不死鸟飞行方向的掌舵人。
但她终究还是一位母亲——接过刀鞘的手不住地在颤抖,回头看见尤涅还是歪头疑惑不解,他所说的‘德文’也没有给出回应,艾尔玛不在犹豫,转过身。
颤抖的身子扳直了腰板。
“斩断万物。”
“划破帷幕。”
“混乱纪元的杀戮者。”
“万国之国红雾的缔造人。”
“您持有者‘菲尼克斯’现任掌舵人,艾尔玛·德文与您交易。”
“杀死眼前不属于‘菲尼克斯’的偷窃者!”
只见艾尔玛手上的刀鞘裂纹逐渐扩大,它碎了,碎在空中。
刀鞘的碎片慢慢在消散,凝聚成一丝红光,飞向了桌上的锈刀。
艾尔玛三人立马闭上眼。
尤涅则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发自内心,让他的脸上有着一丝不正常的兴奋。
太有意思了,太好玩了。
他这样想着。
钻入‘菲尔列斯’刀身的红光是一个讯号,上面的铁锈开始慢慢脱落消失,红光一缕缕的出现,然后刺眼,继而整个房间充斥着让人不适的森冷,在桌前的三人很明显的缩了缩身子,如三座雕塑。
红光围绕刀身起舞,刀柄处不断从暗红色布带涌出血,尤涅认识,也很熟悉,不一会儿,木盒很快就被红的已经发黑的血液填满,‘菲尔列斯’从木盒里缓缓的立起。
祂接受交易。
‘菲尔列斯’刀尖转向,正对着尤涅,整个刀身开始了急速的震动,发出一种细蚊翅膀“嗡嗡嗡”的声音,刺耳,扰人心烦。
此时,尤涅知道,祂在看着自己。
脸上兴奋的好奇心再也忍受不住所谓的告诫,稍稍一用力,绑在身上的麻绳尽数断去,踮起脚尖静悄悄的走过去。
他要抓住祂,所以要小心,可不能吓跑了猎物。
诡异的是正对着尤涅的刀没有任何防备,而是又开始了转向,吓得尤涅赶紧停下,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件‘玩具’,只见刀尖对准了汉特,没多久,又看向了玛佩尔。
尤涅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吐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继续自己的脚步。
‘菲尔列斯’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再次转向,刀尖停留在尤涅的鼻尖前,没等尤涅伸手,刀尖向下,静止不动。
房间里的森冷寒意在加剧,凛人的杀意将这狭小的空间变成了一面湖,湖底满是杀机。
本想握住刀柄的尤涅发现空中的小门竟然还在,学着汉特有模有样的伸进手往里掏了几下,轻巧的从里面拿出一把完好的刀鞘,然后又换手伸了进去,留在外面的手臂在上下晃动,在里面寻找起来。
最终,尤涅皱了皱眉头,里面已经是空荡荡的,他不是很满意,转头看向悬空‘菲尔列斯’,他又开心起来。
于是,他伸手握住了暗红色的刀柄。
房间刺眼的红光,桌上流成小水洼的鲜血,在刀被握住的那一刹那统统消失,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尤涅随手挥了几下,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艾尔玛她们感受到了那股不适感的消失,外界竟没了动静,于是艾尔玛悄悄的睁开了一条缝。
眼前是尤涅标志性的模样,是他第一次吃‘猫爪’点心的模样——他开心的上下挥着刀。
“尤涅?”
艾尔玛尝试的唤了一声自己的儿子,随后不敢相信的语气覆盖住一切。
“你……你能握住祂?”
听见艾尔玛的问题,尤涅歪过脖子一脸不理解。
“咋啦妈妈?握住它不是很简单吗?伸手握住就好了啊!喏,你看!”
他表演了一次给艾尔玛观看,肆意挥动了几下。
“你看妈妈,是不是很简单,你也要玩吗?”尤涅欢快的看着艾尔玛。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原来索亚一直在门外守着,听见艾尔玛的语气有些不正常,她推门走了进来,来到了艾尔玛的身后。
听到对话的汉特睁开眼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情况,松开紧握住妻子的手,慌张的走到桌前捧起木盒。
“尤涅,先把祂放进来,乖,听话!”
“为啥?它在我手里了,所以它现在是我的了!”
尤涅傲娇的将刀插入刀鞘放在身后。
艾尔玛,汉特,索亚三人咽了咽口水,他们这才发现,尤涅的左手拿着的那个刀鞘,是‘菲尔列斯’最初的刀鞘……也是最初的封印……一旁的玛佩尔并不了解,但是也不妨碍她的眼泪一直流,没等她呜咽着声音劝说侄子。
‘菲尔列斯’开始反抗。
刺眼的红光再次出现,一股森寒的杀意透过刀鞘弥漫开来,本来又回归闷热的房间温度再次骤然下降,与刚刚明亮刺眼的红光不同,这次的红光是浓稠的暗红色,它们像是死尸上的血液,泛着恶心的腥味,空气黏黏糊糊,每一缕暗红色都有着自己的重量,它们像是乌云的水滴,要从空中滴落下来。
艾尔玛跟玛佩尔两人不再动弹,她们脸色苍白,在刚刚,艾尔玛已经尝试开口,嘴唇刚刚微微张开,一股杀意就冲入了喉咙,接着嘴巴像是被缝住了,连呼吸都不自觉的轻微起来,浑身上下都被刀尖抵住,肌肤微微刺疼,汗水从鼻尖滑落,后背已然全部湿透。
而一旁的汉特跟索亚做出反应,“呼”的一声,尤涅身后出现一条燃烧的巨大狼王刨着地恶狠狠地盯着尤涅,窗外出现爬杆果的枝桠,银槭的叶子露出背面的银白色准备随时割裂玻璃。
…………
汹涌教堂。
正在祷告的大主教博尔瀚猛地抬头望向红枫街方向。
教堂外的喷泉出现一个真实他,不远处的窗户突然向外泼出一盆水,出现另一个稍微虚幻的他,像是感受到了信号,房屋里的住户们一盆接着一盆,很快,他的身形出现在红叶公园一处无人沙滩前的海面上。
海岸旁的海水开始涨潮,往中间聚拢,然后向上攀爬,水人又逐渐变得真实起来。
他看到了,眼前的红枫街8号上空,一个暗红色巨大的人影坐在房顶上,笼罩住整个别墅,来不及闭眼。
“哗!”
很突兀的,很轻松的,还未来得及凝视的水人身体被斩成数段,水哗啦啦的落了下去,翻涌的海水在黄昏的余味下金光灿灿,攀爬的海水也没了力,掉落下来拍打了一下沙滩又翻滚了回去,这处沙滩只是在刚刚掀起了一层小浪,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菲尔列斯?祂怎么苏醒了?”
水人被斩,博尔瀚捂住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一道红芒混着鲜血从嘴里出现,没等红芒划破手掌,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红芒消失不见。
“白鲨还在抓捕‘编织者’?他们的追踪者已经补齐了吧?让他们撤回来,包围红枫街,另外让‘审判’组做好准备。”
教堂独属于他空荡的祈祷室里,少了一位阴影。
博尔瀚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开始祈祷。
“您是凝视人间的剑。”
“您是抵挡深渊的盾。”
“您是法律之上,罪恶的裁决者。”
“伟大的‘正义’凯撒,您的使徒向您禀告,‘菲尔列斯’于刚刚苏醒。”
在‘汹涌教堂’,博尔瀚的眼前凭空出现了由火焰组成的神谕。
“无事。”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博尔瀚低头表示敬意,直到火焰消失也没有抬头……
……
莱顿学院的某一处实验室。
‘菲尔列斯’反抗的下一瞬间,一本书飘浮了起来,它疯狂的翻着书页。
“哗哗哗”的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无形波纹。
一旁一位研究人员放下了手里的货物,他显然也被眼前的意外给震惊,随机狂喜,拿出笔记正想记录上面的内容,可是翻页很快,他只是匆匆的瞥到了最后一页的信息。
在大楼外,另一位人走了出来,他感受到了这个波纹,笑容有些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