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而, 在缓了一缓之后，他竟是觉得自己仿佛更不好了些，一种被算计的暴躁情绪压制不住的在胸口酝酿着：“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我一定活得下来？”
他不敢置信于许宣当真就这样无所谓的拿他来作为那‘赌博’的生死来筹码了……但更不敢置信的却是在许宣这么做了之后许家兄弟竟然还能无耻的继续凑上来？！
别说他们不知道！即便在许宣布局的‘当时’他们与糊涂蛋也差不离了吧, 但在这么多年之后，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与人之后……便是看，他们也都该看明白了吧？
竟是不知愧？也竟是不知悔？竟是还异想天开的要自己带着他们重新走向辉煌？
——做梦！
……
也不知许家兄弟是不是从程铮的神色中品读出了他真正的想法, 当下竟是又对着程铮——还是不由就又露出一个苦笑了：“殿下, 若您当真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仅仅问我们……却是不够的。”
程铮：“？？！！”
合着还要去问那已经长眠在地下的许宣了？
那么, 又该由谁去问呢？
程铮没有说话，但却是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带着血腥和杀意的笑容来。
这笑是如斯恐怖，别说许家兄弟这两个‘事主’在面对时心中会是如何的惊涛骇浪了, 只说那林海此时就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在这里了……又或者他更应该在自己被程铮连带着解决掉之前便抢着帮程铮解决掉许家兄弟？也不知这样能不能叫程铮忘记他这个不是心甘情的在这里‘装点’的壁花？
林海：“……”
但这终究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期望。
只，也是因此，他竟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许宣在那时候会那样的‘疯狂’了——因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以别管自己接下来的举动是多么的不合逻辑多么的匪夷所思多么的神经质或者直接就该被评论成有病了：便是正常又能如何呢？不过就是‘正常’的死而已, 莫若赌上一把, 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即便这种必须要在生和死之间挣扎的局面，许宣本人就需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但他也必然是不会因此就愿被束手就擒的, 所以——
即使会让局面变得更坏, 即使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但许宣依然不会停手。
林海：“……”
只, 在继明白许宣的‘无奈’之后林海却是更能够理解程铮的愤怒：皇帝对程铮的态度的确是不死不休不假，皇帝针对程铮的种种举动也仿佛一个毫无感情的疯子不假……但程铮和皇帝之间也到底有有着割不断的血缘牵连的，这种牵连本就会使得程铮对皇帝的感情无法是纯粹的‘恨’了, 现在又遽然得之得知自己和自己亲爹之间这样的互相憎恨的场面很可能就会是某人刻意的安排……
那程铮也真的很难不将自己的恨转移到‘那个人’的身上。
还绝对会比恨皇帝恨得更纯粹！
即使那人也同样是程铮的血亲。
——只因相较于同样受害的皇帝, 他更能担当起罪魁祸首的名头！
……
想到这里, 林海不怎么真心的为许宣默了一息。只随后却又是不由就在心中产生了一近乎于‘荒谬’的质问：罪魁祸首真的又是许宣……这个人吗？
林海：“……”
他不知道, 真的。
因为便是饱读了史书、便是满腹经纶、便是张口就是仁义道德……可到底有多少人，是能够抗拒独掌大权带来的美妙诱惑呢？
且也没人就能保证便许宣真的抵挡住这种诱惑了，便他有克制住自己将皇帝教导得有担当有能力了，那皇帝就也会因此而愿意善待许宣、及他的女儿和外孙了……
历史上的‘恩将仇报’教材还少吗？
林海就默不作声的、悄悄的再撇程铮一眼：其实别说林海了，便程铮自己，也是应该知道没有这种‘可能’的。
在许宣定下对皇帝的教育方针的时候，他还没病呢！至少也是还处于不知道自己有病的时候吧？那他又如何愿意亲手教导出自己未来的、最大的对手了？
还不如狠一点呢，说不得还能在自己年老势弱的时候就将权力从自己手里直接传到程铮的手里呢，岂不‘两全其美’？
……
却是不能这样说。
因为——即便林海明白这点，即便林海知道程铮也应该明白这点，但林海却还没傻到就当着程铮的面指明这点的地步。不然他就不是会被程铮延后解决的问题了，而会成为程铮首要的解决目标了。想到这里，他竟是再止不住的叹了口气，自觉自己今日简直是衰到家了，竟然被许家兄弟俩就这样拉下水？
但往好处想……今日之后许家兄弟怕再不能在程铮的面前抬头了罢？这般，再除去远在西南的徐浩，想来程铮的手下，当是再没有能比他更‘出头’的了。
虽说若林海自己能选择的话，其实他并无必要抢在此时出头的——更不想要这样的‘出头’方式，可事到如今，他除了用这点来自我安慰外，还能如何呢？
就苦着一张脸对着程铮道：“殿下若真要许宣大人回答这个问题，怕他也是不知答案的。”
程铮：“……？？！！”
如果林海不开口，他也真是想不起来——至少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这里还有这么个人的。这也并非是说林海真的就这样得程铮的信任了，而是事有轻重缓急，人分处置先后……有许家兄弟‘珠玉在前’，林海明显是排不上号的。
可现在他却是不知死活的发声了，还更不知死活的秉承与许家兄弟一般无二的看法？
那程铮也就不介意叫他同样被自己的怒火烧一烧了。
就冷笑道：“怎么？许宣又是你什么人了？值得你这么为他说话？”
从毫不避讳的直呼许宣大名——还一次接一次——这点看，程铮大抵已经有将自己对皇帝的情绪转移到许宣身上的可能了。
也似乎……情况比自己预计的还要严重啊？
但林海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既然已经出声了，那他也就再没有缩回墙角的可能了：“许大人和下官并无多少关系，可他却是殿下的外公。”
这话语里撇清了和许宣的关系什么的还在其次，重点在于再一次的强调了程铮和许宣之间割不断的血缘关系——也是在婉转的告诉程铮林海选择在这时候开口并不是为了许家人，而仅仅是为了程铮一人而已。
也不知程铮是否听懂了林海话语中的暗示，又或者对程铮而言此时只要和许家维持了距离就同样能远离他的怒点吧，他且再看了林海一眼，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不知林大人作为‘局外人’……又看出云深何处了？”
好重的怨气？只好在林海对自己必定会且必定已经受到波及的现状是十分认命的了，还能苦中作乐的发现程铮的语气固然依旧尖锐，但至少从方向上看已经有些隐约的愿意接纳自己开口的意思了？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头：“下官无能，恐看不出云深云浅，但下官却是相信无论这云深云浅，许大人也当是真心想要帮您避开这云雾之下的乱石崎岖的。”
程铮：“……”
即便俩人都知道自己的关注点其实无关于什么云什么石的，但俩人却也不分先后且不约而同的就拿着云和石头做文章。
原因不外一点：那就是拨开这‘云’，怕看到的就是许宣把程铮砸下悬崖的‘石头’了。
或者说程铮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只林海却是不这么认为，或者应该说林海并不敢就这么认定。
因而，虽林海也不能且不敢就说程铮的这一看法是错的吧，但也需要将其稍稍修正：过去既然已经改变不得了，那也只能尽力开解眼下了——便你程铮有什么想不通迈不过去的坎儿吧，也不急于今天算账啊？君子报仇都能十年不晚呢，堂堂储君难道还忍不过去了？待得正位之后，又有什么‘仇’是报不得的？何必就急着在今日算总账？
但他却也又知道，对程铮而言，这‘仇’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放下的，甚至于若是‘放置’不当，那程铮整个人也会就此被带累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意志了……
因此他只能想尽办法为那许宣开脱——目的并不在于帮这个已经入土了十余年的老头保住坟堆，而在于程铮可不能这时候去‘扒坟’——还要理解他一坑坑一堆才行：
“下官认为，若说许大人真有什么错的话，那大抵在于昔日不该应诺先皇后和陛下的婚事。”
程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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