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有些冷,再加上巷子两头是一个通风口,我将自己的风衣脱掉,披在了白洁的身上。
她看了我一眼,问我说:“你不冷吗?”
“不冷。”我摇了摇头,随即撕开袋子里的一罐啤酒。
白洁并不喜欢喝酒,但这时候她也随我撕开了一罐啤酒,我们俩碰了一个,各自喝了起来。
白洁喝了一罐啤酒就不喝了,因为她的酒量仅仅只有一罐啤酒。
但是她的话题打开了,她向巷子两头看了下,向我问道:“王宇,现在几点钟了?”
她明明有手表,却问我时间,想来也是想找一个话题和我聊。
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回道:“还差十分钟到十点,怎么,你想回去了吗?”
白洁目光有些涣散的盯着巷子外的那颗黄角树,许久才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的夜好安静,我好喜欢这里。”
我仰头喝了一口酒,感叹了一声:“是呀,可是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商业化的,到时候这些老阁楼这些青石板全都会被钢筋混泥土掩埋。”
白洁也很赞同地点了下头,说道:“不错,这附近都被商业化了,唯独这里还没有被开发,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可不想看见这里被浓浓的商业气息所代替,我一定会阻挡的。”
白洁又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我指着巷子外那颗黄角树的对街对白洁说道:“你知道吗?我听老人们说对街以前是一条大河,我没有见过它,在我出生时就被填平了。但我时常想象它的模样,河流纵横穿梭,家家户户水边栖住,人们在河水中淘米洗菜涴衣。”
白洁拖着下巴目光很温柔的看着我,不知何时她也随我坐在了路边的石梯上,于是这幅画面就像两个两小无猜的孩童,眼睛里是清澈的,心里也是纯白的。
白洁似乎对我的童年很感兴趣,我们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对我说道:“你和我聊聊你的童年呀。”
我想着自己的童年,却全是童欣的影子,我的童年全是她。我们一起在巷子里奔跑,一起爬巷子两边的黄角树取鸟窝,一起去后山小池子里洗澡。可是这些是我和童欣之间的秘密,只属于我和她。
我沉默了一会儿,喝光了剩下的啤酒,对白洁说道:“我喜欢夏天,院子里的人都会把桌子搬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桌子上全是好吃的。人们一边乘凉一边喝酒,大声聊天,每当深夜就会躺在自家阳台的藤椅上休憩。还喜欢夏夜树枝间垂落的清凉露水,还喜欢在一些硕大的黄角树干上刻着自己的心里话,这是一种秘密。”
“真好,好喜欢这种感觉。”白洁托着下巴,以一种羡慕的表情看着我。
路灯的微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印上一层朦胧的美感,感觉她既真实又虚幻,总之是我看得见摸不着的。
一阵清风又从巷子那头吹了过来,带来的是一股青石板路上的青苔味,风吹乱了白洁前额的一些发丝。
她用手去将发丝别在耳后的动作很优美,一时间我看得有些入了迷。
半晌才回过神,发自肺腑的对她说道:“白洁,你真漂亮。就是感觉你太不真实了,你该不会真的是妖精变的吧?”
白洁蹙眉轻轻瞪了我一眼,又用手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虽然不疼,但我还是配合他叫了一声。
“现在感觉到真实了吗?”
我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要不,你也给我讲讲你的童年趣事吧,让我更加感觉到你的真实。”
白洁撇过头盯着黑暗中不知什么地方,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童年没有什么趣事,小时候我是一个害羞敏感的孩子。家里来客人,我都会躲起来,从来不主动叫人。喜欢对着镜子,在头上披挂着妈妈的纱巾,裹起长裙,模仿着京剧里的花旦,向往她们头上插的花,身上穿的群装,向往那种美丽。后来妈妈去世了……”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她努力的不让我看见她的眼睛,我知道她的眼眶早已经红了。
我点上了一支烟,却捏在手中,许久也没有吸,只是有些失神的看着巷子外的那颗黄角树,那也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相互坐了一会儿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居住的阁楼,这个晚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起今天各自经历的一些事。
这注定又是一个难免之夜,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心中回想着自己与白洁认识以来的一点一滴,乍然发现,我们已经经历了两个季节的变迁。
我还仍清晰的记得那个初秋的某一天,我是多么粗鲁的骚扰她,也记得她给我的一巴掌,还记得我们一起坐在楼顶聊起一些是是非非,也记得我受伤时她是怎么照顾我的。
原来,在秋和冬的变迁中,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感觉倍儿有面,可是经历了一点一滴后我才发现,我喜欢的不止是她的美貌,还有她的一切,包括发脾气时的她。
我又点上了一支烟,看着手机里那些在楼顶偷拍她的照片,尽管外表她总是显得那么强大,可我依旧看见了她那颗需要安慰的心。
可是,我们到底会不会有结果呢?虽然从一开始我都一直表现得很自信,可实际上我是自卑的,我怕自己安慰不了她,我现在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是煮上一顿饭,给她披上一件抵御严寒的衣服,再偶尔做几件犯二的事情惹她生气。
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关心,真的可以撑起一份差距悬殊的爱情吗?
就像今天王怡对我说的,白洁的一生或许早就注定了,而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或许我真的该尝试着放手,省得这么庸人自扰着,我该做回那个潇洒不羁的王宇。
我终于关掉了灯,在黑暗狭小的房间里,重复的体会着亮着的寂寞……